太初之初 朱雀記 第九卷 簡摘及劇透 若微玹
雨畫微施展輕功,在極速趕往洪荒境的同時,此刻也終於有時間一一去琢磨這些武學難題。
這其中包括蜀山二老所發出的驚天雷霆是不是能夠由一己之力來重現?
而陰陽守界周流氣團,當時為什麼會變異?
奔電流霙的威力為什麼不如預期?
如果以玄武天地訣中的地訣之基圖為根基,而將並翼迴脈功法運行在足三陰經脈之上,能不能勝過姬玥洵的煉形移動速度?
還有一直以來仍然解不開謎題的萌獸二圖,至今仍讓雨畫微引以為憾。
這任一個難題都隱藏了武學之中至高的奧秘,幾乎難以破解。
就算雨畫微在機緣巧合之下,已身具了朱雀至陽、玄武至陰及鴻濛紫氣,但還是無法輕易地堪破這些玄奧。
因此這些天以來,雨畫微在一邊施展輕功之際,也一邊逐個試演,希望能夠靠著法象莫大乎天地,變通莫大乎四時的陰陽至理來觸類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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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天的日夜奔馳之後,雨畫微終於來到從前跟木雪凝學醫的茅舍。
然而奇怪的是,茅舍之中竟然只剩木雪凝一人,藥童皆已不知去處,而地上散亂無章,完全不像過去之時。
木雪凝正坐著支頤沉思,臉上面如死灰,容色褪得看不見半點血色,見到來者是雨畫微,木雪凝緊張焦慮的神情稍稍舒緩,也十分意外。
雨畫微先在地上向木雪凝半叩了個頭,隨即叫了聲師傅,趨前擁抱了木雪凝。
木雪凝嘆了一口氣道:「畫微眼內神采和氣度神韻跟之前大有不同,師傅甚感欣慰。」
「本來想與你竟日長談,然而大敵即將來臨,畫微還是盡速上路,他日才能將我畢生之醫術傳世。」
雨畫微雖然點頭稱是,但一點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雨畫微不疾不徐地道:「師父在洪荒境醫名遠播,各方勢力莫不對你禮遇有加,不知何人竟敢冒犯師傅?」
木雪凝聲音十分乾澀道:「師傅知道你智勇雙全,而且胸懷仁義,絕不會棄師傅不顧。」
「可是畫微還年輕,還有美好的未來,也必須把我的醫術傳下去,所以你必須即刻上路,儘快離開。」
「此人陰狠毒辣又神通莫測,是靈玄宗眾獸山主隗無淚,將來且莫自不量力去為我復仇,你還是快走吧! 遲了就來不及!」說時聲色俱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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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無淚確實是被穹宇尋仙訣引來了洪荒境,也因為靈玄宗眾獸山打算在江湖之中,做幾件轟轟烈烈的大事,為了避免幫眾傷亡太過慘烈,所以只要是九州八境之內的名醫,不乖乖歸順眾獸山的話,就會被以武力擄回山內,過著生不如死的囚犯生活。
既然木雪凝始終不答應歸順,所以他是想順道來擄走木雪凝。
隗無淚步伐似緩實快地來到雨畫微所在的斜坡之前,眼神陰鷙凌厲地瞅著雨畫微,以摻雜了某種難懂的異族方言說:「爾乃何人?」
幸虧句子很短,否則以他說話的聲韻語調,雨畫微不全然聽得懂。
隗無淚不管是衣著或特徵,都和中土武林人士大相逕庭。
只見他有著豹頭棕髮及一對藍色眼珠的銅鈴巨目,如虎豹般的身軀卓然偉立如山。
那像是虎體猿臂的身軀上,穿著一件半露胸的左衽鞣製獸皮衣,金棕色的胸毛就猶如張牙舞爪地裸露在胸口處。
而臉上數條歪斜醜陋的傷疤,生出一股威懾眾生的猙獰,直讓人心中掠過顫慄的異感。
腰際別著的怪刀,應該就是那令人聞之喪膽的鬼方天漠刀了。
怪異的是刀鞘帶一種奇異的弧形彎度,完全不像是中土所常見的刀形,不免讓人懷疑是一種特異的兵器。
隗無淚一見到雨畫微俊美無匹的容貌時,臉露訝色,凌厲陰鷙的銅鈴巨目立時異芒大盛,亮起藍澄澄的奇異光芒,隨即就像是瞧著祭牲般,將雨畫微仔細地盯牢。
沒想到雨畫微見到隗無淚猶如懾眾魔神的臉,竟然依舊是那副淡悠自若神色,只是心生納悶,全然沒有半點畏懼之情。
那是因為雨畫微想起無用師叔先前是這樣描述隗無淚的。
「傳聞隗無淚全身膚色猶如青銅鏡一般,油光泛亮幾可鑑人,而那廝臉上不知道是皺紋還是雕題紋青,更無巧不巧的像極了魍魎紋。乍看之下,還以為魑魅魍魎青銅人竟然從朝歌的宮廟中逃出來了,可真是嚇煞人也。」
無用師叔的消息一向十拿九穩,唯獨這一次可真的是錯得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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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隗無淚不只祭出了秘法,連威震九州八境的鬼方天漠刀也同時出鞘了。
帶著奇異弧形的鬼方天漠刀離鞘之後,雨畫微即刻就感受到一股荒漠熱浪及令人心顫的殺氣襲體而來。
鬼方天漠刀接近刀柄的部分,罕見的鑿刻上獰獸紋,醜陋猙獰的意像,讓人不想直視此刀。
整把刀就算在陽光稀疏的林間依然金光燦爛,顯然發自刀身,十分不可思議。
但刀鋒之處卻帶著些許暗紅的血漬,像是此刀曾飲泣了無數冤魂。
隗無淚的鬼方天漠刀離鞘而出之後,即刻指向半空,化作無數刃影,氣勢威猛無儔,令人見之心寒膽喪。
奇怪的是天漠刀並沒有直接朝著雨畫微而來,反而刀鋒向著天空揮舞。
籠天罩地的刀氣一發,如同黃沙滾滾,天地蒙塵,日月無光,似是有意示威,令雨畫微心生納悶。
不過,雨畫微猜錯了,隗無淚全然沒有虛張聲勢要恫嚇雨畫微的意圖。
隗無淚催動逆天秘功之後,全身功力雖然如同異峰突起而急速上升,但決無法維持太久,必須要速戰速決。
所以他準備使出鳶飛戾天及疾雷破沙秘招,而鳶飛戾天招式正是鬼方天漠刀得以發揮極致威力的秘法。
鳶飛戾天招式一使出,隗無淚手中的鬼方天漠刀就像是巨鷹在空中翱翔,並藐視著地上的蟲鳥。
鬼方天漠刀氣撲面而來,隨著隗無淚的逐步逼近,雨畫微眼前黃沙滾滾,就如同身處在沙暴肆虐之中,即刻就感受到一股荒漠熱浪及令人心顫的殺氣滾滾而來。
而那一股荒漠熱浪及令人心顫的殺氣,隨即又化成似能劈風的怪奇氣場,逼得雨畫微只能默運玄功力抗。
隗無淚每趨近一步,自身的功力及刀威便提升了不止一分。
原先地上還略有一絲綠意的草地,被他跨過之後,就像被野火灼燒過似的,立成一條枯焦之徑。
只是平淡無奇的幾步,雨畫微就已經領受到隗無淚幾要臻至登峰造極的氣勢。
而鬼方天漠刀經過了鳶飛戾天秘招之後,此時天漠刀竟散發出焦黃異芒,聚而不散,詭麗到極點,也恐怖到極點。
在驅動逆天秘功及鳶飛戾天之後,隗無淚的魔性似乎已被激起,接著就要使出疾雷破沙的終極殺招,來解決雨畫微。
疾雷破沙一招凝聚了隗無淚畢生功力,將精、氣、神、魂的極致巔峰都灌注在鬼方天漠刀之內,已有絕不想讓雨畫微生離此地的強烈意圖。
只見隗無淚先將鬼方天漠刀像雷電交加般在半空中顫動後,然後刀鋒歸於一點電芒。即將以驚人的速度及不可思議的曲線,橫過兩丈之多的距離,朝雨畫微鼠蹊要害砍刺而去。
這疾雷破沙的威勢足以令天下高手如同陷入天地初開的渾沌之中,完全不知何以避開這詭奇無儔的一刀,也絕無活命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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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告別木雪凝不久,天色就暗了下來,儘管雨畫微的輕功舉世無匹,但奔馳在往虎嘯天澗的路上,四處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險地,腳步也不由得慢了下來。
接著便是滂沱大雨鋪天蓋地而來,雨畫微雖然已經將心神延伸到四外,但許多地方絕壁相連,石岩倒旋,根本無路可循。
徒自上山下峽奔波了許久,在星月無光的夜裡,仍然完全感知不到己嘯天的氣息。
此時,大雨終於停止,黎明前的一刻也已然到來。
當雨畫微凝立在山巒之頂,身處的一側還深陷黎明前的黝黑之中時,對岸天色卻已經轉白。
雨畫微極目四望,已可清楚見到遠處的峰嶂矗立,上負白雪下插碧江,而峽谷兩岸盡是千仞以上的危崖絕壁。
虎嘯天澗兩岸的昏曉相互對照之下,正如同天地的一陰一陽,在雨畫微眼前演示著,令他不禁心中一動。
雨畫微再往前不遠,但見朵朵白雲變幻莫測,飄在雨畫微伸手可及的地方。
但怒濤間著轟隆水聲,又奔恣在鬱綠間雜蔚藍的峽谷極深處。
這虎嘯天澗的地勢落差極大,高達百仞以上,令雨畫微生出上窮碧落下黃泉的錯覺。
儘管水聲轟隆不絕於耳,雨畫微極其敏銳的耳鼓還是傳來了上游細碎的落石之音,更終於感知到己嘯天的氣息。
但糟糕的是,己嘯天的氣息似乎透露出危急與不安。
己嘯天的武功在江湖之中已經極為出類拔萃,雨畫微很難想像竟能出現讓他心慌的高手。
雨畫微為求盡速趕到己嘯天所在的地方,已將真氣全力施為而毫無保留,雙腳如飛,幾乎如在凌空虛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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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嘯天澗的山石形狀以鬼斧神工來形容絕不為過。
隆升、擠壓、扭曲、皺褶,在這裡都只是尋常的演示。
雨畫微如快箭般彈射的這個地方,兩座山凌空對峙,巨大陡峭的岩壁直插江中,澗底被兩岸山崖夾擠的奔騰江水,像野獸般不停地咆哮著,噴濺出滿空飛雨。
此處的峽谷甚窄,江心中有一方極為突兀之龐然巨石,硬生生將湍急的江水裂成兩半。水花放肆地撲在巨石之上,即便是武林高手,想立足其上都相當困難。
而雨畫微從半山之處,欲彈射向江中巨石之上,驚險的程度還要遠勝飛騰在蒼穹之道。
------此時那或忘原本棕色的雙眼中竟然發出綠色的光焰,碧綠的目光異采閃爍,彷彿像要穿透雨畫微的神魂似的,正要開口說話。
那或忘其實已經施展了雲海遙曾經身中的離夢躑躅之術,並且試圖開口以引開雨畫微的注意力。
卻沒想到雨畫微早就由雲海遙之處,得知離夢躑躅的邪法。
更加上雨畫微急著爭取時間為己嘯天診治,完全沒時間等那或忘開口。
由於雨畫微現在還要保護身後的己嘯天,明顯處於不利的劣勢。
面對武林中最兇殘惡毒的那或忘,在這非常的時刻,雨畫微也只能採取強硬的手法。
可惜的是以手寫風雷殺了隗無淚之後,由於該招對經脈的衝擊太大,加上耗損的真元尚未如數恢復,雨畫微此時只能另謀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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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嘯天至今仍然毫無聲息,生命情況之險惡,令雨畫微心頭如壓了一塊巨石。
而這不識時務的大雨,更增加了解救己嘯天的難度,可以說正狂暴地擊打在雨畫微的臉上、四肢及心中。
儘管如此,雨畫微知道自己一肩扛著兩命,因此極力斂抑下不安的情緒,掌中時疾時徐,縱橫跌宕的穿插著朱雀及玄武真氣,希望能盡速解決那或忘。
而那或忘則使出了冰冥之術中最精髓的四招,分別是流風朔雪、百寶流蘇、鏤冰雕瓊及神光遨嬉。
也希望在上游的雷暴來襲之前,先一步制伏雨畫微。
那或忘雙掌變得寒若冰雪,滔天的氣勢更是凜冽難擋。
只見他雙手幻出漫天掌影,旋風般往雨畫微捲去,一點都不像剛剛才受過重創的人。
但見一股無形的渦漩冰勁,繞著雨畫微滾動翻騰,彷彿能直沁入骨髓之中。
雖然雨畫微的眉毛及頭髮都結上一層冰霜,但朱雀正是冰冥之術的天敵。
儘管那或忘已經使出渾身解數,情勢仍是相持不下。
就在兩人你來我往,激烈相鬥之時。
驀地一道長長的電光劃破了虎嘯天澗的風雨,上游的雷暴竟然已經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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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戰到激烈之處渾然忘我,雨畫微已暫時無法顧及到己嘯天,而那或忘更早就置死生於度外。
兩人的一拳、一掌都貫注著威猛無濤的真氣,意圖將對方立斃此地。
在傾盆大雨的同時,真勁交擊的巨響已被掩蓋了不少,但江邊的山石紛被兩人勁氣轟落,隨之狂墜而下,簡直就是亂石崩雲、驚濤裂岸的情景重現。
身處其間的兩人,不但要在千鈞一髮之中應付著對手致命的一擊,更要不時以掌劈開紛紛墜下的亂石。
雨畫微此時心亂如麻,因為照這樣的打法下去,恐怕再過不了十招,己嘯天使沒有斷氣,也會被落石砸中而死。
幸虧己嘯天所處的一側離墜石稍遠,讓雨畫微心中稍定。
只是這一場絕無僅有的惡鬥,兩人都毫不退縮,除非讓其中的一個人倒下, 似乎已沒有別的選擇。
面對那或忘這絕世對手,雨畫微只能使出洪荒之力來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之外,雨畫微不敢有別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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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嘯天突然張口大叫道:「這怎麼可能? 那字竟是你所刻下? 」
「天地之內,冥冥之中,到底藏有什麼秘密?」
己嘯天接著涕淚縱橫道:「我現在非常感念,老天安排你來陪我走這人生的最後一段路。」
「大虎、二雨是我們家人之間親暱的互稱,旁人無從會意。」
「看到你在墳邊所刻的字之後,我去問了雨晴母親的弟弟,才知道雨晴的娘並不是因為負氣而離家。而是因父母皆罹患重病,想見愛女最後一面,才派她弟弟來接走。」
「雨晴母親在行色匆匆之下,只將雨晴姊妹兩人託付族人,並交待了照顧小孩的瑣事,卻忘了以隻字片語提到自己。」
「本想著速去速回,卻沒想到此去竟陰陽兩隔。」
「這多年來,我始終悔恨當年和她發生爭執。如果不是你留下的刻字,讓我知道她還是愛著我,我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
「我永遠懷念和她相戀時,一同騎著馬在雲杉林間恣意奔跑的日子。」
己嘯天目眶含淚笑道:「最可怕的從來不是死去,而是死去之前,痛徹心扉的悔恨。還虧你刻的字,否則這個時候,我怎麼能夠安心離開世間。」
「十年生死兩茫茫,雪落孤墳淚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