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獅文藝2023年5月號

謎樣的雙眼

文／翟翱

額頭靠緊，眼前如《綠野仙蹤》的道路鋪展，盡頭是座紅色的房子（有時，是紅色的熱氣球）。睜大眼，想找出不同的地方（該不會桃樂絲跟錫人真的躲在角落），但房子只是變得模糊，霎時又轉清晰。想多看一眼，「好了，下一個。」醫事人員聲音傳來。

於是我移往下一台機器，盯著裡頭的光，讓它朝我眼睛吹氣。機器吐出數字，上頭寫有我的眼壓數字、驗光結果。我持紙條，移往另一個檢查或迷宮入口。薄薄的紙，便是通關證明。下一關，望進如《2001太空漫遊》的白色艙體空間，醫事人員囑咐關卡規則──看見角落或中央出現光點就按下手中的按鈕，「不可以亂按喔，愈亂按愈不準，愈重做也愈不準。」

三月中以來，視力突然下降。跑了四五家診所醫院求答案，一遍遍視力、眼底檢查，穿插幾次視野測試，訴說相同的徵兆，「看遠看近都模糊，沒有視野變窄，沒有黑影、扭曲……」成為卡夫卡式的人物，不得其門而入的城堡，重複再重複的構造（大同小異的儀器、死白的牆、死亮的燈）與對話（「何時發現的？」「有糖尿病嗎？」「眼睛雷射過嗎？」），得出三四個相互牴觸的診斷。日子便這樣萎靡，如同我的眼底攝影照，「你的視神經盤有點凹欸。」醫師說。

「但也可能是天生的，要再做其他檢查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醫師補了一句。謎團在我眼底。我只能望著它，或者說，藉由它看向世界。我忍不住想其中有多諷刺，又有多少發生在別人身上是詩意在自身是天地不仁的矛盾，同時好奇波赫士目盲前，是努力多看多寫幾首詩，還是閉目養神多休息？

世界謎團而來，終究也將謎團而去。做完一系列連名字都很像謎面的檢查，視覺誘發電位、螢光眼底攝影、視網膜電位圖（這檢查像極了《發條橘子》場景；戴硬式角膜片，瞪眼看閃著不同光感的機器，不能閉眼，不能轉動眼球……）。最後醫師告訴我，我的視網膜中央有問題。

「為什麼呢？」

「很多時候找不出原因，也可能慢慢會好。」

之後，每天閉眼再張眼，世界更模糊還是更清楚，一天天都是答案，也一天天沒有答案。


【他們在迷霧中寫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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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書寫犯罪者的備忘錄∣李衍蒨、臥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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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度謎團的方式‖調度謎團（或台灣）的方式──瀟湘神×唐墨
￭謎團會客室‖第一屆謎團小說獎得主墨鹿客、李三元、水月問答
￭直擊！疑案辦開箱‖在謎案與它的產地，召喚社會共同記憶──疑案辦的「故事」
￭尋訪案件場景‖杏花閣血案、華銀竊案／疑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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